禪門拈頌集卷第十五
達磨第十世潭州潙山靈祐禪師嗣法
袁州仰山慧寂通智禪師 福州靈雲志勤禪師 杭州徑山洪諲禪師。 鄧州香嚴智閑禪師。京兆米和尚。
達磨第十世洪州黃蘖山希運禪師嗣法
鎭州臨濟義玄禪師。
579.仰山因僧辭，以手畫一畫，僧不去。師又畫一畫。僧乃去。
大愚芝拈：“前一畫爲什麽不去，後一畫爲什麽卻去？大愚爲你注破。前一畫與後一畫，都成兩畫。”
心聞賁上堂，擧此話，連擧大愚拈，師云：“還會麽？一畫一畫成兩畫，萬像森羅齊應拍，住人纔唱翠眉低，那料座中有狂客？仰山老、大愚老盡力施爲，無處討。”
驀豎起拂子云：“在這裏。”復以拂子，畫一畫云：“萬年這一畫，須有分付處，還見得麽？拔山力盡烏江水，今古悠悠空浪花。”
580.仰山臥次，因僧問：“法身還解說法否？”師云：“我說不得，別有一人說得。”僧云：“未審說得底人，卽今在什麽處？”師推出枕子。潙山聞云：“寂子弄劍刃上事。”
大覺璉頌：劍刃千尋倚大淸，二輪交互詎晶明。寂公提起當機用，誰信人閒有不平？
雲門杲拈：“潙山直是憐兒不覺醜。仰山推出枕子，已是漏逗，更著个名字，喚作劍刃上事，誤他學語之流，便恁承虛接響，流通將去。妙喜雖似借水獻花，要且理無曲斷，卽今莫有傍不肯者出來。我要問你；推出枕子還當得法身說法也無？”
松源上堂擧此話云：“仰山尋常一條脊梁，硬似鐵，被這僧連拶兩拶，便乃四稜踏地。潙山一期忍俊不禁，不知失卻一隻眼。忽有僧問冶父：‘法身還解說法也無？’便與攔胸，一踏踏倒，教伊起來，作个洒洒落落底漢。不見道？‘犀因翫月，紋生角，象被雷驚，花入牙。’”
581.仰山問僧：“好雨。”僧云：“好雨。”師云：“好在什麽處？”僧無語。師云：“你問我。”僧云：“好在什麽處？”師指雨示之。
育王諶拈：“仰山向一滴之內，興盡波瀾。要且只瞞得者僧。顯寧卽不然，好在什麽處？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雲門杲上堂，擧此話云：“一人只知看雨，一人只知指雨。子細檢點將來，大似釘樁搖艣。育王當時，待他道：‘好在甚麽處？’只向他道：‘滴穿眼睛，浸爛鼻孔。’或有个衲僧出來道：‘育王也是釘樁搖艣，’卻許他具一隻眼。”
慈航朴上堂，擧此話云：“衆中盡道：‘仰山只向一點一滴中指示，者僧不妨徑捷。’若據山僧見處，好則好，只是少些个。若是拏雲攫霧底，何不向傾湫倒嶽處，道將一句來？”
582.仰山問僧：“你會箇甚麽？”僧云：“會卜。”師拈起拄杖云：“這箇六十四卦中，什麽卦中收？”僧無語。師自代云：“適來是雷天大壯，而今變作地火明夷。”
心聞賁上堂，擧此話云：“仰山向鬼門上貼卦，不覺騰蛇遶足，而今爻象已生，還辨得吉凶也未？見機而作，不侯終日。”
583.仰山同陸侍御入僧堂，陸乃問：“如許多師僧，爲復是喫粥飯僧，爲復是參禪僧？”師云：“亦不是喫粥飯僧，亦不是參禪僧。”陸云：“在此作什麽？”師云：“侍御自問他看。”
法眞一頌：來問成風頗不藏，幾多龍象在雲堂？旃檀林裏曾無雜，造次凡流豈易量？
584.仰山令人打放參鼓三下，堂內一僧聞鼓聲，亦上法堂，將鼓打三下，首座白師云：“和尚何不勘這僧，爭容得他如是？”師令侍者去，請適來打鼓上座來，侍者便去請，其僧隨侍者至僧堂前，卻問侍者：“是和尚教來喚否？”侍者云：“是。”其僧拂䄂，歸僧堂侍者。迴擧似師，師云：“首座，爲你勘破這僧了。”
大覺璉頌：前三聲後三上，上方擊動下方響。滿堂雲水不仙陁，裸體堂中皆偃仰。板頭人足伎倆，擡手弄潮失蒿槳。眼皮▼(巤+皮)㿴擗難開，一斤須還十三兩。
585.仰山按拄杖坐，僧問和尚：“手中拄杖，從甚處得來？”師乃拈放背後，僧無語。
蔣山泉頌：葉公好畫龍，見龍還不識。背後冷光生，眼前黑似漆。手中底若爲論，曾窮飛鳥道，敲遍野僧門。
586.仰山一日，見香嚴乃問：“近日師兄見處，如何？”嚴云：“據某甲見處，無一法可當情。”師云：“你解猶在境。”嚴云：“某甲只如是，師兄乂作麽生？”師云：“你豈無能知無一法可當情者？”潙山聞云：“寂子已後，疑殺天下人去在。”
法眞一頌：寂子香嚴論見處，直教聞者轉疑深。相逢未肯三分語，那得全拋一片心？
玄覺云金剛經道實無一法然燈佛與我受記他道實無一法可當情，’爲什麽道，‘解猶在境？’且道，利害在什麽處？”
潙山哲拈云：“前箭猶輕後箭深，無限平人被陸沈。”
圜悟勤擧此話云：“他直得無一法當情，尚遭仰山點檢，到者裏，無能所知，無一法，無無一法，也須是箇人始得。所以喚作無事人，方始說本來無事。旣是本來無事，只如目前萬境摐然，六凡四聖那裏得來？直須超達始得。且作麽生，是超達底句？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踏上頭閞。”
587.仰山問三聖：“汝名什麽？”聖云：“慧寂。”師云：“慧寂是我名。”聖云：“我名慧然。”師呵呵大笑。
雪竇顯頌：雙收雙放若爲宗，騎虎由來要絕功。笑罷不知何處去？只應千古動悲風。
法眞一頌：神通遊戲不爲難，互換機鋒始可觀。雙放雙收底時節，呵呵大笑幾何般？
霅溪益頌：張弓架箭可無機，特向函關展信旗。胡馬若非知步驟，頂門爭免一金搥。
悅齋居士頌：這漢元來不識名，從教人道大狂生。想應徒步出門去，逢馬逢驢跨便行。
雲門杲拈：“兩个藏身露影漢，殊不顧傍觀者。”
588.仰山問東寺云：“借一路，過那邊得否？”東寺云：“大凡沙門不可只一路也，別更有麽？”師良久。東寺卻問師：“借一路，過那邊得否？”師云：“大凡沙門不可只一路也，別更有麽？”東寺云：“只有此。”師云：“大唐天子決定姓金。”
空叟和尚擧此話云：“仰山良久，自彰其醜。東寺只有此，認賊爲子。大凡沙門不可只一路也，別更有麽？箇裏道得超方句，許你天上天下。”
589.仰山去見東寺，寺才見，乃搖手云：“不用上來，已相見了也。”師云：“與麽相見，還當也無？”寺於是卻歸方丈，閉卻門。師歸，擧似潙山，山云：“寂子是什麽心行？”師云：“若不恁麽，爭識得伊？”保福展云：“仰山大似蚊子上鐵牛。”
承天宗拈：“仰山識得東寺，强說道理，設使潙山親去，也未能與東寺相見。”
590.福州靈雲志勤禪師在潙山，因見桃花悟道，有偈曰：“三十年來尋劍客，幾迴落葉幾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擧似潙山，山云：“從緣悟達永無退失善自護持有僧擧似玄沙 沙云 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猶未徹衆疑此語 玄沙問地藏我與麽道汝作麽生會 地藏云 不是桂琛卽走殺天下人
首山念頌：分明歷世三十春，因悟桃花色轉新，人人盡得靈雲意，不識靈雲是何人。又頌：玄沙道處小人知，密密相逢更莫疑。今古相傳親的旨，少年多是白頭兒。
神鼎諲頌：傷嗟！尋劍客，桃花遇春開。靈雲一見處，令我笑咍咍。
浮山遠頌：不是玄沙定紀綱，靈雲那得事全彰？桃花覺了咸皆委，未徹何人共體量？師子離群山嶽靜，象王迴步海澄光。二師不竝歸何處？釣魚船上謝三郞。
投子靑頌：山前桃發故園春，花綻紅枝省此身。證據謝君傍著力，笑顏雖展意生嗔。煙鎖綠楊鸎囀緩，雨侵石筍倚空鄰。金烏放去無消息，木馬嘶聲過漢秦。
薦福逸頌：春暖桃花處處紅，靈雲千古道還同。玄沙留語叢禪問，南北東西路莫窮。
蔣山泉頌：桃花開處忽伸眉，未徹玄沙也大奇。幾度狂風吹擺後，依前似火萬千枝。
天章楚頌：桃花春發幾多回，何故今朝眼始開？莫道靈雲曾悟了，老兄未徹試通來。又頌：幾回落葉幾抽枝？悟了還同未悟時。卻謂玄沙重點眼，至今衲子轉生疑。
蔣山元頌：學劍彌年四海行，桃花大笑正春晴。八千吳楚如龍虎，一曲張良萬古名。
翠嵓悅頌：桃花見後謂無疑，壯志由來本是伊。若問玄沙言未徹，現前贓物自家知。
道吾眞頌：靈雲桃花見親切，英俊超越古今哲。星蔟孤輪明皎潔，利刃精輝用無絕。玄沙敢保君未徹，雲水休話个生滅。新羅打鐵燒卻熱，磨礱還用三尺雪。
黃龍南頌：二月三月景和融，遠近桃花樹樹紅。宗匠悟來猶未徹，至今依舊笑春風。又頌：龍象相逢世不群，一來一去顯疏親。時人不悟其中旨，摘葉尋枝長客塵。
又頌：一見桃花更不疑，叢林未徹是兼非，須知一氣無私力，能令枯木更抽枝。
法眞一頌：歲歲桃花發舊枝，靈雲何事獨無疑？祖師閞捩如能轉，免被玄沙有後詞。
眞淨文頌：奇哉一見桃花後，萬別千差更不疑。獨有玄沙言未徹，子孫幾箇是男兒？又頌：昔日靈雲見悟時，香苞紅萼一枝枝，如今到處還開也，陌上相逢說向誰？
東林摠頌：桃花爭解悟靈雲？自是靈雲見未眞。一旦不疑疑底事，平生知了了何因？勞尋劍客近三紀，徒費流光幾十春？翻笑玄沙言未徹，特教千古後方新。
保寧勇頌：萬年松下忽相逢，拔樹鳴條活活風。堪笑晩來無覓處，崔嵬和雨在雲中。
崑山元頌：春去復春來，桃花依舊開。縱然金屑貴，落眼卽塵埃。
佛陁遜頌：年年二月見桃花，此日相逢便到家。天下遊人尋未徹，如何拈卻眼中沙？
天童覺頌：靈雲悟桃花，玄沙傍不肯。昭昭然此心分明，隱隱也放身未穩。放得穩，八兩元來是半斤，鉤頭秤尾能平等。
佛迹琪頌：陌上櫻桃似錦紅，半隨流水半飄空。不知多少參玄士，悟得靈雲向上機。
覺範頌：靈雲一見不再見，紅白枝枝不著花。叵耐釣魚船上客，卻來平地摝魚蝦。
承天懷頌：萼綠花紅豔曳時，靈雲一見諦無疑。个中未徹昭昭處，特許玄沙作者知。
霅溪益頌：武陵日暖花又開，依舊去年花落處。溪頭行客空徘徊，靑煙不鎖來時路。波渺渺兮水瀰瀰，謝家人不在漁磯。桃紅李白薔微紫，問著春風自不知。
崇勝珙頌：春來在處百花芳，獨有靈雲見異常。縱待桃花紅勝錦，爭如有麝自然香？自然香，要須入水見人長。
圜悟勤頌：陌上笑春風，枝頭漏消息。紅光爍大虛，豈借陽和力？又頌：學劍宗師旣不疑，玄沙未徹最新奇。掃除學路刮肌骨，格外之機如電拂。
佛眼遠頌：春來依舊一枝枝，同地同天道不疑。未徹之言人莫問，令予特地笑嘻嘻。
雲門杲頌：摠道見桃花悟道，此語不知還是無。茫茫宇宙人無數，那个男兒是丈夫？又頌：打破鬼門閞，日輪正當午。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 頌玄沙未徹之語
竹庵珪頌：桃花尋劍客，不語笑春風。白頭歸未得，家住海門東。又頌：敢保老兄猶未徹，玄沙之言何大切！君看陌上桃花紅，盡是離人眼中血。
牧庵忠頌：灼灼夭桃笑臉紅，靈雲一睹悟眞空。玄沙檢點閑多口，土上加泥又一重。
白雲昞頌：二月桃花爛熳時，靈雲一見更無疑。玄沙未徹誰相委？鼻孔從來向下垂。
心聞賁頌：識得玄沙搊捏機，更無一片逐風飛。山南山北紅如錦，惆悵劉郞未得歸。
無用全頌：靈雲一見兩眉橫，引得漁翁良計生。白浪起時拋一釣，任教魚鼈競頭爭。
妙智廓頌：師子游行無伴侶，象王蹴踏絕狐蹤。陽春轉入胡笳曲，不是風吹別調中。
介庵朋頌：靈雲諦當甚分明，突出玄沙鬼眼睛。野店解貂沽酒處，隔簾聞得賣花聲。
知非子頌：三十載妄驅馳，逢落葉幾抽枝？永無退失善護持，一見桃花更不疑。
無爲子頌：靈雲偶爾見桃花，二十年來得到家。何事玄沙未相保？枯根株上別抽芽。
悅齋居士頌：靈雲端的見桃花，更遇玄沙老作家。暗把愁腸輸寫了，相邀來喫趙州茶。
雪竇顯擧三十年來尋劍客，師云：“有麽有麽？”幾回落葉又抽枝？師云：“衲僧眼光失卻了也。”自從一見桃花後，師云：“塡溝塞壑。”直至如今更不疑，師云：“敗軍之將。”以拄杖，卓地一下云：“看！”
法華擧到大愚芝處，愚問：“古人見桃花，意作麽生？”曰：“曲不藏直。”云：“那个且從，這个作麽生？”曰：“大街拾得金，四鄰爭得知？”云：“上座還知麽？”曰：“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不獻詩。”
云：“作家詩客。”曰：“一條紅線，兩人牽。”云：“玄沙道諦當甚諦當，又作麽生？”曰：“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云：“卻是。”曰：“樓閣凌雲勢，峯巒疊翠層。”
復呈頌曰：“鳳返自騰霄漢去，靈雲桃樹老鴉棲，古今休頌桃花意，天上人閒不可陪。”
長蘆賾上堂云：“至哉！學道是靈雲。不歷年華三十春，一悟更無心外法，桃花滿眼落紛紛。然雖如是，等閑飄入眼，特地出還難。”
保寧勇上堂，擧此話云：“且道，靈雲畢竟見什麽道理？莫是悟得个萬法不生不滅，無去無來，空寂之理麽？若與麽，何曾悟在？秪如玄沙恁麽道，爲復是肯他，不肯他？若道肯他，玄沙眼在什麽處？
若道不肯他，靈雲過在什麽處？衆中商量，解會極多。所以千聞不如一見。保寧亦敢保諸人未徹在，且聽一頌。靈雲忽爾見桃花，賴遇玄沙是作家。此話古今應不墜，任他雲水走天涯。
天童覺小參，僧問：“靈雲悟桃花意旨如何？”師云：“眼力不到處，靈雲卻合頭。”僧云：“正是靑天白日。”師云：“靈雲見處作麽生？”僧云：“一見桃花，未免眼中著屑。”
師云：“上座眼裏，還有筋也無？”僧云：“而今不打這鼓笛。”師云：“瞎驢趁大隊。”僧云：“只如玄沙，爲什麽，卻道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師云：“箇是衲僧迴互底時節。”
僧云：“也是臘月扇子。”師乃云：“靈雲見桃花悟道盡道：‘卽物契神，託事顯物。’是什麽說話？到者裏，拈卻一切眼，放下一切身，通身伊麽來，徹底伊麽見，方與自己心，通萬像體合。”
雪峯了上堂云：“爛熳桃花發，靈雲笑不休。春風香滿路，花在舊枝頭。正恁麽時，諦當甚諦當，玄沙爲什麽卻道：‘敢保老兄未徹在？’還會麽？梵志翻著襪，時人盡道錯。寧可剌你眼，不可隱我腳。’
雲臺靜上堂云：‘二月桃花處處開，風吹片片落莓苦。靈雲賺殺他家子，直至如今，滿肚猜。
昔日靈雲和尚在衆三十年，無入頭處，偶因一日出行遇見桃花忽然悟道乃有頌云云大衆只如靈雲老漢與麽語話，還得無疑也未？所以道：‘說食不當節，畫餠不充飢。’
口頭聲色有什麽憑准？一百五十年來，放過，無人撿點他。雲臺今日道：靈雲老漢當時，雖然得箇人處，也不免被桃花眼裏，穿來穿去。”
雪竇寧拈：“然則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靈雲見處，則且置，只如玄沙恁麽道，落在什麽處？”良久云：“曾爲浪客偏憐客，爲愛貪盃惜醉人。”
大平演拈：“說甚麽諦當？更參三十年始得。”慈受上堂，擧此話云：“且道，那裏是靈雲未徹處？頂門具眼底，擧著便知；腦後安眉者，猶懷罔措。還會麽？
三十年來信腳行，一朝跳過是非坑，桃花歲歲隨流水，一任傍人把路爭。”
蔣山勤拈：“于鈞之弩不爲鼷鼠而發機，靈雲旣撥動天關，玄沙乃掀翻地軸。且道，那个是未徹處？具透關眼者，試請辨看。”
又拈：“唱彌高和彌寡，雪曲陽春。殺人刀、活人劍，利物之要，有般底，尚拘聞見，隨語作解，便說相謾，殊不知日下孤燈已失光炤畢竟什麽處是未徹處臺中日月長
白雲昞拈：“靈雲悟處窮盡萬法根源，玄沙稱提坐斷千差要路。一舒一卷，一唱一酬，大似把手上高山。雖然如是，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不獻詩。”
591.靈雲因鏡淸問：“混沌未分時如何？”師曰：“露柞懷胎。”淸云：“分後如何？”師曰：“如片雲點大淸。”淸云：“大淸還受點也無？”師不對。淸云：“恁麽則含生不來也。”師亦不對。
淸云：“直得純淸絕點時如何？”師曰：“猶是眞常流注。”淸云：“如何是眞常流注？”師曰：“似鏡常明。”淸云：“向上更有事否？”師曰：“有。”淸云：“如何是向上事？”
師曰：打破鏡來與子相見一本長生問長慶
翠嵓宗頌：午夜霜凝星斗寒，長空雲盡山月落。靑天喫棒人盡知，蒼龍退骨誰能覺？金鳳衝開玉鎖閞，麒麟掣斷黃金索。迢迢劫外孰能拘？南北東西迥超卓。
天童覺拈：“分與未分，玉機夜動，點與不點，金校暗拋。直是一色純淸，未得十成安穩。且道，打破鏡來，向什麽處相見？還會麽？淸秋老兔呑光後，湛水蒼龍蛻骨時。”
又小參云：“吾佛法中，眞實到處，直須及盡今時，全超空劫，向那時脫然放得下，十方無壁落，一亘絕方隅，豈不是露裸裸？
處於其閒，辨得出體得妙，一切生死影像俱立不得，一切道理名言俱著不得，於著不得處，便是你渾身，便是你鼻孔。
豈不見？鏡淸問靈雲：‘混沌未分時如何？至與子相見，’兄弟體得盡个時，雖空空他不得，方見露柱懷胎底時節，明白稍移蹤，便見片雲點大淸底時節，大淸終不受點。
靈雲到遮裏，插舌不得，含生不來時，直是口門窄，直得純淸絕點，似鏡長明，猶是眞常流注。伊麽時，有辨白，伊麽處，有智用，須知向上，更有事在。
所以道：‘打破鏡來，與子相見。’者裏，出光影，斷功勳，方與那人合。明安道：‘照盡體無依，通身合大道。’”
蔣山勤拈：“長生善問，長慶善荅，膠淶相投，水乳相合。不見？古者道：‘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相。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
若明此个頌，便見二老宿問荅，始知父毋未生已前，旣生之後，全體露現。且道，打破鏡來，如何相見？”撫掌云“了。”
牧庵忠拈：“二尊宿發明本分大事，可謂如切如瑳，如琉如磨，不妨端的。撿點將來，大似貼肉污衫未能脫體，致使有般漢，隨語生解。便向混沌未分時，生計較，打破鏡處，說道理。驢年解悟去。
若據牧庵見處，說什麽混沌分與未分，打鏡破與不破？直饒你向露柱懷胎處，會得，正是片雲點大淸裏。諸仁者，畢竟還委悉麽？”良久云：“待虛空落地時，卻向汝道。”
592.靈雲因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驢事未去，馬事到來。”僧未喩旨，再請垂示，師云：“彩氣夜常動，精靈曰少逢。”
蔣山泉頌：驢事未去馬事來，鐘聲才斷鼓聲催。相師愛喫和蘿飯，北有文殊在五臺。
保寧勇頌：東行不見西行利，南頭買賤北賣貴。橫千豎百筭河沙，九九翻成八十二。
育王諶頌：驢事未去馬事來，去來未免涉塵埃。爭似寒山逢拾得？相逢撫掌笑咍咍。
心聞賁頌：驢前馬後識靈雲，滿眼風埃絕點塵。行遍天台幷鴈蕩，歸來重看錦江春。
593.靈雲問僧：“甚處去？”僧云：“雪峯去。”師云：“我有一信，寄雪峯。”僧云：“便請。”師脫履，拋向面前。僧便去。雪峯問：“甚處來？”云：“靈雲來。”云：“和尚安否？”云：“有信相寄。”道了，脫履拋向面前，峯休去。
僞山秀拈：“雪峯旣不能弁他來信端的，者僧又只知依模畫樣，鈍置他靈雲。忽若當時，道我有一信寄他，云便請，靈雲只據坐，這僧又若爲通路？不可大丈夫漢，爲人馳達，教他一言不措。”
594.靈雲因僧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師豎起拂子，僧云：“出世後如何？”師亦豎起拂子。其僧不肯，到雪峯，乃擧前話。峯云：“你問我。與你道。”僧便問：“佛未出世時如何？”峯豎起拂子。僧云：“出世後如何？”峯放下拂子。僧禮拜，峯便打。
其僧後擧似玄沙，沙云：“你還會麽？”僧云：“不會。”沙云：“我與你說个比喩。如人賣一片田地，四至界畔摠屬汝了也，中心樹子猶屬我在。”
雲門杲頌：祖父田園都賣了，四邊界至不曾留。奈何猶有中心樹，惱亂春風卒未休。
竹庵珪頌：萬事由王老師，樹子未屬你在。廣額屠兒成佛，二祖大師償債。
悅齋居七頌：若言擧放有疏親，猶是庵頭寄宿人。雪老齋前行䭃子，靈雲茶罷點桃仁。
雲門偃擧此話，至雲亦豎起拂子，師云：“前頭卻實，後底打不著。”又云：“不說出不出，何處有一問時節？”
潙山哲拈：“這僧一張弓，兩隻箭，擬撥亂天下。至玄沙面前，一个伎倆施展不得。何故？鶴有九皐難翥翼，馬無千里謾追風。”
佛眼遠上堂，擧此話云：“大衆，旣是四至分明，結契了也。爲什麽，中閒樹子猶屬他？不見道千年田八百主。若識得中閒樹子，耕鋤任你耕鋤，布種任你布種，開花任你開花，結子任你結子。
若無中閒樹子，爭喚作常住？”良久云：“作麽生？”自云：“高處高平，低處低平。”
心聞賁上堂，擧此話，至雲亦豎起拂子，連擧雲門拈，師云：“靈雲拈來，雲門貶剝，明眼衲僧如何批判？要會麽？不落千差，誰論一向殺活庵主拳、與奪芭蕉杖？得在影草竿頭，失在定盤星上。迴頭曰湛海風秋，珊瑚影轉波搖漾。”
595.靈雲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師云 臨朕(一本鴆)碪井底，種林擒。”復云：“會麽？”僧云：“不會。”師云：“今年桃李貴，一顆直千金。”大洪恩頌：臨朕碪，秖如今恁麽會得，滿目花鍼，相逢盡相識，沒箇是知音。桃李凋殘春已暮，今年大少去年人。
蔣山泉頌：井底林檎千錢一箇，杜撰衲僧▼(囗*昆)圇呑過。雖然價數不虧人，誰向迷時逢達磨？
596.杭州徑山淇諲禪師因僧問：“掩息如灰時如何？”師云：“猶是時人功幹。”僧云：“幹後如何？”師云：“耕人田不種。”僧云：“畢竟如何？”師云：“禾熟不臨場。”
應庵拈云：“鳳閣香沈，雪巢夜冷，半窗明月和氣靄然。正當恁麽時，且道，應庵與徑山，還有相見分也無？見與不見，卽且置，只如這僧恁麽問，還具眼麽？茍或未然，雲藏無縫襖，鳥宿不萌枝。”
空叟和尚擧此話，連擧應庵拈，師云：“大小應庵只有補綴底鍼線，且無打破底鉗鎚在。今曰徑山門下，若是掩息如灰者，必然趕出三門外。縱有不墮時人功幹者，正好喚來洗腳。還知秉拂上座落處麽？”良久云：“陣雲橫海上，拔釰攪龍門。”
597.鄧州香嚴智閑禪師因颺瓦礫，擊竹作聲，忽然省悟。乃有頌云：“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治。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蹤迹，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潙山聞得曰：“此子徹也。”
翠嵓宗頌：粥飯隨緣養病軀，本無迷悟可閞渠。無端擊著庵前竹，直至如今在半途。
雲門杲擧此話至一擊忘所知云你看他得底人發言自是不同初聞。擊竹作聲，忽然大悟，所悟底心，便絕消息，如彌勒彈指，樓閣門開，命善財入，善財心喜，入已還閉，便是這箇道理。
香嚴悟處，旣絕消息，父母未生時事，頓爾現前。才作箇頌子，便有爲人底方便。下面注曰：更不假修治”云云。
598.香嚴頌云：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無卓錐之地，今年錐也無。
因仰山云：“如來禪卽許師兄會，祖師禪未夢見在。”師又呈偈云：“我有一機，瞬目示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仰云：“且喜，師兄會祖師禪也。”
悅齋居士頌：祖師禪！一處工夫有未圓。只解種成無影樹，未能開得火中蓮。如來禪！合手成掌開成拳，笊籬舀盡香積國，扇子扇到梵王天。
長慶稜云：“一時坐卻。” 玄覺徵：“且道，如來禪與祖師禪，分，不分？”
雲居錫徵：“衆中商量，如來禪淺，祖師禪深。只如香嚴當時，何不問如何是祖師禪？若置此一問，何處有也？”
琅瑘覺拈：“武帝求仙不得仙，王喬端坐卻昇天。”
智海逸上堂擧此話至錐也無師云智海卽不然去年富未是富，今年富始是富。去年猶著趙州衫，今年脫下雲居袴。諸禪德，貪者貧似鬼，富者富如驢。作麽生得貧富均平去？”自云：“不可續鳧截鶴。”又云：“爲什麽，不續鳧截鶴？大樹大皮裹，小樹小皮纏。”
金山元上堂擧此話至錐也無師云諸高德且道香嚴錐子旣無，遮回用个什麽？”卓拄杖云：“歸堂喫茶。”
蔣山元上堂，擧此話云：“旣無卓錐之地，將什麽，塞口遮身？不見道？金雞解含一粒米，供養十方羅漢僧。”
蔣山泉示衆，擧此話云：“香嚴雖然慈悲廣大，豈知恩多怨深？山僧卽不然。我有一機，電掣猶遲。有人不會，腦後金鎚。”
潙山哲拈：“香嚴可謂上無片瓦，下無卓錐，露裸裸，赤灑灑，沒可把。若不是仰山，幾乎放過這漢。何故？不得雪霜力，焉知松柏操？”
眞淨文上堂擧此話至錐也無師云香嚴與麽道奇特甚奇特，要且只知其貧，不知其富。洞山卽不然。去年富未是富，今年富始是富。去年富唯有一領墨黲布褊衫，今年富添得一條百衲山水袈裟。
歲朝抖擻呈禪衆，實謂風流出當家。諸禪德，洞山與麽，爲復是不肯古人耶？爲復扶古人耶？試辨看。”
雪竇寧上堂擧香嚴云我有一機至別喚沙彌師云雪竇卽不然。我有一機，祖佛不知。言隨事變，物逐意移。有時當面用，無物可追隨。”乃高聲召大衆，衆擧頭，師復云：歸堂喫茶去
松源上堂擧此話至錐也無師云年去年來，貧復貧，祖師擡腳重千斤。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愁殺人。”
599.香嚴開堂後，潙山令人送書幷拄杖子到，師接得哭云：“蒼天蒼天！”僧云：“和尚爲什麽如此？”師云：“只爲春行冬令。”
智海逸頌：接得杖子哭蒼天，不言絕後及光前。春行秋令人難會，踏破草鞋腳底穿。
法眞一頌：尊人寄物哭蒼天，春令冬行也倒顚。若有會中眞衲子，禪牀好與卽時掀。
育王連擧五祖戒云：“前來鈍置猶可，後來鈍置較殺。”師拈云：“香嚴是病人怕毒食。五祖是張良在鬧市裏看戲。這僧卻具行腳眼。潙山又有父子之情，又無父子之情。”
琅瑘覺上堂，僧問：“古人對拄杖子，爲什麽哭蒼天？”師云：“蓬頭跣足。”
海印信拈：“依俙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600.香嚴示衆云：“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腳不踏樹。樹下有人，問西來意。不對則違他所問，若對則喪身失命。當與麽時，作麽生則是#”時有虎頭上座出問：“上樹卽不問，未上樹時，請和尚道。”師呵呵大笑。
汾陽昭頌：香嚴銜樹示多人，要引同袍達本眞。擬議卻從言下覓，喪身失命數如塵。汾陽爲你開天路，雲散長空月色新。
蔣山泉頌：呵呵大笑沒鍼錐，上樹何如未上時？任使香嚴多伎倆，傍觀不免爲攢眉。
石門易頌：古聖悲心利後人，口銜枝上露全身。直饒玄路無消息，未免家中喪二親。
保寧勇頌：曲設多方老古錐，那堪枝上更生枝？好如良馬窺鞭影，逐塊且非師子兒。
雪竇寧頌：香嚴樹上鼓風波，樹下窮源笑荅他。上樹更能明向上，爭如靜處薩婆訶？
霅溪益頌：狹路轉身難，東西盡是山。行人不到處，風定落花閑。
悅齋居士頌：憐渠上樹問如何？樹下商量不較多。踏著秤槌硬似鐵，長安元不隔山河。
雪竇顯拈：“樹上道卽易，樹下道則難。老僧上樹也，致將一問來。”
翠嵓芝拈：“問者、對者不免喪身失命。如今衲僧作麽生？”
智海逸上堂，擧此話，連擧雪竇拈，師云：“雪竇老漢尋常光前絕後，獨步寰中。不覺被香嚴送放樹上，直至于今，腳不履地。具眼者辨取。”
天童覺擧此話，連擧雪竇拈，師云：“虎頭上座是个惡賊，用無義手，打不妨家。直饒本色作家，往往措手腳不辦。雪竇是別機，宜識休咎底漢，到這裏，亦只得藏身露影。還會香嚴做處麽？三千劍客今何在？獨許莊周見大平。”
法眞一拈：“秪如香嚴笑箇什麽？”乃擧雪竇拈，師云：“且道，雪竇是樹上語，樹下語？試請道看。”
竹庵珪擧此話至喪身失命師云香嚴大似簫何置律
徑山杲上堂，僧問：“古人道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腳不踏樹。未審還有荅話分也無？”師云：“荅話了也。”進云：“學人問樹上話，和尚爲什麽，向樹下荅？”師云：“只爲你在樹下問。”
進云：“謾得大衆眼麽？”師云：“灼然謾不得。”進云：“只如樹子未生，消息未動，香嚴向甚麽處，得這个話頭來？”師云：“向你漆桶裏得來。”
進云：“只如和尚道：‘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還有爲人處也無？”師云；“無。”進云：恁麽則卻成虛設師云虛設乃云如人上樹至違他所問，“
是時，香嚴才恁麽道，便有个傍不肯底，喚作虎頭上座。”出衆云：“樹上郞不問，樹下道將一句來。”師云：“險。”香嚴呵呵大笑。師云：“險。”“
徑山這兩險，有一險，如天普蓋，似地普擎；有一險，料掉沒交涉。還有㨂得出者麽？若㨂得出，非唯親見香嚴，亦使虎頭上座，無安身立命處。
如無徑山，將現成公案，爲你諸人，下个注腳。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
又普說，擧此話云：“山僧昔年，曾請益一个尊宿：‘未審香嚴意旨如何？’遂以拂子柄銜在口中，緊閉卻眼，便作銜樹枝勢，搖手擺腳秪，對山僧。”
師乃彈指云：“如此者，亦是當年馳聲走譽底，尚作這般去就，其餘作怪，不在言也。你要會麽？但只作一句，看我先爲你說，莫見道作一句看。便向擧起處會，擧了便會了。
且不是這个道理是什麽道理？如人上樹，口銜樹枝，至喪身失命。如何？這裏閒不容髮。當時香嚴會中，只有个虎頭上座，領得香嚴意，便出來，爲香嚴出氣云：‘上樹卽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
師云：“雖得一場榮，刖卻一雙足。”香嚴呵呵大笑，師云：“鐵作面皮。”又云：“回天輪轉地軸。
後來雪竇拈云：‘樹上道則易，至致將一問來。’雪竇雖爲虎頭上座出，氣爭奈蹉過香嚴？今時有般謬漢，聞雪竇恁麽道，便引洞山語云：‘但能莫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謂‘
香嚴立此个問頭，喩如一團火相似，不可觸。’雖然如此，不可斷卻言句。有問：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又且何妨？你不妨會得，好。不見？
汾陽和尚頌曰：‘香嚴銜樹示多人，要引同袍達本眞。’”師云：“依實供通，擬議卻從言下覓喪身失命數如塵師云不是若心人不知汾陽爲你開天路。”“
雲散長空月色新。”師云：“閑言語。雖然如是，若向這裏，提得去，一生參學事畢。”
介庵朋上堂，擧香嚴示衆云：“如人在千尺懸崖，口含樹枝，手無所攀，腳無所踏，忽有人問西來意，至正恁麽時如何。”師著語云：“賊。”
時有虎頭上座，出衆云：“上樹卽不問，未上樹時，請和尚道。”師著語云：“賊。”香嚴呵呵大笑，師云：“爛泥裏有剌。”
雪竇云：“樹上道卽易，樹下道卽難。老僧上樹也，致將一問來，”師著語云：“賊。”師云：“這三箇賊數中，一人正賊，一人與賊過梯，一人坐地分贓。且道，那箇是正賊？
諸人若向這裏㨂辨得出，非唯會得香嚴意，抑亦自有出身之路。脫或未然，更聽一頌。亂世奸雄多行霸道，妻兒父子各不相保。罕中拾得性命，無異當年李廣。
601.香嚴因僧問：“如何是道？”師云：“枯木裏龍吟。”僧云：“如何是道中人？”師云：“髑髏裏眼睛。”僧擧問石霜：“如何是枯木裏龍吟？”霜云：“猶帶喜在。”僧云：“如何是髑髏裏眼睛？”霜云：“猶帶識在。”
智海淸頌：枯木龍吟不聞，髑髏眼睛何睹？年年寒食徧郊原，壘壘墳上加添土。
僧問曹山耽章：“如何是枯木裏龍吟？”章曰：“血脈不斷。”又問：“如何是髑髏裏眼睛？”章云：“乾不盡。”又問：“有得聞者否？”曰：“盡大地，未有一人得聞。”
又問：“未審是何章句？”曰：“不知是何章句，聞者皆喪。”乃作偈曰：“枯木龍吟方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那辨濁中淸？”
天童覺拈：“王居門裏，臣不出門。”又上堂，擧香嚴語，師云：“若能恁麽去，言語有所不到，思惟有所不及。且道，作麽生行履，得相應去？還會麽？風掠煙沙蘆擁雪，船橫野渡水涵秋。”
又上堂，擧香嚴語，師云：“耳應聲而無響，眼有照而忘緣。曠劫淸規裏許圓，生死死生不到處，雲磨秋色水連天。”
又示衆云：“有而不有，情塵豁盡而獨靈，無而不無，妙應差殊而不忒所以
僧問香嚴如何是道至髑髏裏眼睛又僧問風穴：‘如何是道？’穴云：‘五鳳樓前。’‘如何是道中人？’穴云：‘問取隍城使，’諸人如何履踐；得始終貫徹，表裏通同去？還會麽？花蜂釀蜜春脾凍，月兔噴霜夜氣淸。”
雲門杲示衆，擧此話，連擧曹山語，至濁中淸，圓悟老人云：“一人透語滲漏，一人透情滲漏，一人透見滲漏，”師云：“諸人還㨂得出麽？若㨂不出，不惜眉毛，爲諸人說破。
香嚴透語滲漏，被語言縛殺，石霜透情滲漏，被情識使殺，曹山透見滲漏，被見聞覺知惑殺。分明說了，具眼者辨取。”
602.香嚴因僧問：“如何是王索仙陁婆？”師云：“過者邊來。”又僧問趙州：“王索仙陁婆時，如何？”州曲躬叉手。
雪竇顯擧香嚴語云：“鈍置殺人。”又擧趙州語云：“索鹽奉馬。”
法眞一拈：“老僧卽不然。人問：‘王索仙陁婆時如何？’對云：‘君子可八。’又云：‘軍隨印轉。’一任諸方點撿。”
天童覺上堂擧此話，連擧雪竇拈，師云：“雪竇一百年前作家，趙州百二十歲古佛。趙州若是，雪竇不是；雪竇若是，趙州不是。且道，畢竟如何？
天童不免下箇注腳。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會也，打草驚蛇，不會也，燒錢引鬼。荒田不㨂老俱胝，只今信手拈來底。”
603.京兆米胡和尚(亦謂米土師)訪王常侍侍視事次乃擧筆示之。師曰：“還判得虛空麽？”侍乃擲下筆入宅，更不復請師致疑明曰憑華嚴一本鼓山監院置茶筵次設問“昨日米和尚有何言句，便不得相見？”
侍云：“師子齩人，韓獹逐塊。”師纔聞，乃遽出朗笑曰：“我會也，我會也。”侍云：“會卽不無，你試道看。”師云：“請常侍擧。”侍乃豎起一隻筋，師云：“這野狐精！”侍云：“這漢徹去也。”
大潙哲拈：“米胡雖然如是，且只得一橛。常侍云：‘這漢徹去，’大似看耬打耬。大潙不然。常侍雖是箇俗漢，筆下有生殺之權；米胡是一方善知識，要且出他綣䙡不得。
當時待他擲下筆，但向道：‘我徒來，疑著這漢。’”
604.京兆米令僧，問仰山云：“今時人還假悟也無？”山云：“悟則不無，爭奈落在第二頭何？”師深肯之。
投子靑頌：碧岫峯頭借問人，指山窮處未安身。雖然免得重陽令，爭似靈苗不犯春？
天童覺頌：第二頭分悟破迷，快須撒手捨筌罤。功兮未盡成腁拇，智也難知覺噬臍。兔老冰盤秋露泣，鳥寒玉樹曉風凄。持來大仰辨眞假，痕玷渾無貴白珪。
佛眼遠頌：悟人千个道無憂，肯信遭他第二頭。寂寞山花寒食後，夕陽西去水東流。
投子靑拈：“然仰山與麽道卽得，還免得自己落麽？若免得，更有一人大不肯在，若免不得，亦落第二頭。米胡雖然肯他，自己還有出身之路也無？諸人試點撿看。若點撿得出，兩人瓦解冰消，若點檢不得，且莫造次。”
605.京兆米問僧：“近離甚處？”云：“藥山。”師云：“藥山老子近日如何？”云：“大似一片頑石。”師云：“得恁麽鄭重？”云：“也無你提撥處。”師云：“非但藥山，米胡亦恁麽。”僧進前，顧視而立。師云：“看看。頑石動也。”其僧便出。
雪竇顯拈：“米胡也縱奪可觀，爭奈死而不弔。”
潙山哲拈：“米胡好片頑石，多少遊人不識。及乎衲僧一見，不免將南作北。”
空叟和尚擧此話云：“這僧於無提掇處，親見藥山，後到米胡，如水乳合。雖然，全賓全主，足有可觀，只是摠欠師子牙爪在。”
606.米胡因僧問：“自古上賢還達眞正理也無？”師云：“達。”僧云：“只如眞正理，作麽生達？”師云：“當時霍光賣假銀城，與單于契書，是什麽人做？”僧無語。
雲門杲擧此話云：“徑山當時，若作這僧，卽下一轉語，塞卻這老漢口。且道，下什麽語？”良久云：“若教容易得，便作等閑看。”
607.鎭州臨濟義玄禪師在黃檗會，因第一座勉令問黃蘖：“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蘖便打。如是三度，乃辭，蘖令見大愚。愚問：“什麽處來？”師云：“黃蘖來。”愚云：“黃蘖有何言句？”
師云：“某甲三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喫棒，不知有過無過？”愚云：“黃蘖恁麽老婆，爲你得徹困，更來問有過、無過？”師於言下，大悟云：“元來黃蘖佛法，無多子。”
愚搊住云：“者尿牀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卻道佛法無多子。你見个你麽道理？速道，速道。”師便向大愚肋下，築三拳。愚托開云：汝師黃蘖非干我事時陳尊宿爲首座
天童覺頌：九包之雛，千里之駒。眞風度籥，靈機發樞。劈面來時飛電急，迷雲破處大陽孤。捋虎鬚見也無？箇是雄雄大丈夫。
眞淨文頌：資糧更不著些些，歧路年深恐轉賖。直下痛施三頓棒，夜來依舊宿蘆花。又頌：便言黃蘖無多法，大丈夫兒豈自乖？肋下兩拳明有信，不從黃蘖付將來。
法眞一頌：斷際家風本沒多，雖蒙三頓不仙陁。大愚一日輕饒舌，黃蘖元來是老婆。
東林摠頌：雷震風行便合休，巨鼇無便上灘頭。飜身一吸滄溟竭，鼓動山河四百州。
保寧勇頌：雷電喧轟海嶽昏，一家愁閉雨中門。狂風悤起烏雲散，白日滿天星斗分。
白雲端頌：一拳拳倒黃鶴樓，一剔剔飜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
霅溪益頌：點額三迴下禹門，雙腮曝曰赤如焚。一朝忽透桃花浪，騰騰頭角生風雲。風雲生兮不可留。揚鬚獵獵歸瀛洲。老龍相見還相問，吐出明珠更不羞。
崇勝珙頌：得便宜失便宜，智慧飜成愚癡。佛法大意不語，三回六十蒿枝。黃蘖老婆徹困，大愚非于我師。近來學得安身法，問著無過摠不知。
佛眼遠頌：擘開華嶽連天色，放出黃河到海聲。瞎驢死後蒿枝折，大地如今有幾人？
介庵朋頌：未雨先雷驚殺人，黑風幾度卷埃塵？鷺鷥衝斷煙雲後，佇看靑天大曰輪。
密庵傑頌：一頓渾家盡滅門，更加兩頓累兒孫。銀山鐵壁俱穿透，萬里無雲宇宙分。
無盡居士頌：林際度三夏，不參黃蘖禪。上來六十棒，手腳遂茫然。忽悟婆心切，飜行肋下拳。無人知此意，林下說三玄。
悅齋居士頌：一枝雪中梅，便知春到來。如何一盃酒？須待滿林開。
潙山擧問仰山：“臨濟得大愚力，黃蘖力？”仰山云：“非但捋虎須，亦解坐虎頭。”
香山良室中垂代，問僧：“黃蘖打林際三頓棒，林際便悟去。而今知州知縣，每日打到夜，因什麽不悟？”無對，代云：“不可摠學這廝兒。”又云：“莫道不悟。”
白雲演上堂，擧白雲端頌一拳至也風流，師曰：“大衆，若到白雲門下，須要衆人助拳。”
608.臨濟因赴普請鋤地次，見黃蘖來，拄钁而立。蘖云：“這漢困耶？”師云：“钁也未擧，困个什麽？”蘖便打，師接住棒，一送送倒，蘖喚維那“維那，扶起我。”維那近前，扶云：“和尚爭容得者風顚漢無禮？”蘖才起，便打維那，師钁地云：“諸方火葬，我這裏一時活埋。”
大覺璉頌：賊身山彰，變主才怒，卻被白拈重踏做，邏蹤人兮受臟污，栲著癡頑不通露。翻身掘地盡生埋，兒孫俱喪何人顧？杳然失了賊來路。
眞淨文頌：奪旗掣鼓著精神，父子雖親法不親。爲報四方禪者道，等閑莫作守株人。
潙山問仰山 黃蘖打維那意作麽生 仰云 正賊走卻邏蹤人喫棒。”
大洪恩拈：“推倒扶起，萬古風規。火葬活埋，諸方榜樣。然雖如是，若以正眼觀來，未免一時埋卻。”
大潙哲拈：“黃蘖倒地，維那扶起，火葬活埋，淸風未已。”
佛眼遠上堂，擧此話云：“大衆，當時拄杖子，如今卻在龍門手裏。”乃提起，召大衆曰：“還有臨濟手段底麽？出來，出來龍門卻是放得下遂擲下拄杖放身便倒曰有扶起者，出來。”
良久曰：“旣無臨濟之人，又無扶起之者。龍門自起目倒，有甚用處？”歸堂去。
609.臨濟在黃蘖，一日普請次，師在後行，蘖迴頭見。師空手，乃問：“钁頭在什麽處？”師云：“有一人將去了也。”蘖云：“近前來。共汝啇量箇事。”師便近前，蘖豎起钁頭云：“秖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師就手掣得豎起云：“爲什麽卻在某甲手裏？”蘖云：“今曰大有人普請。”便歸院。
潙山擧此話，問仰山：“钁頭在黃蘖手裏，爲什麽，卻被臨濟奪卻？”仰山云：“賊是小人，智過君子。”
610.臨濟在黃蘖，栽松次，蘖云：“深山裏栽許多松，作什麽？”師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道了便將钁打地三下。蘖云：“雖然如是，已喫吾三十捧了也。”師以钁柱地，作噓噓聲。蘖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
大覺璉頌：一钁兩钁地乾索索，遍嶺靑松皆摠著。一噓再噓困遮臭驢，拄卻钁頭點氣無。吾宗大興由汝扶，雙林不爾收雙趺。
悅齋居士頌：吾宗有古記，兩下鍬拍地。縱有鍾繇手，莫寫古人意。
潙山擧此語，問仰山：“當初黃蘖秪囑付臨濟一人，別更有在？”山云：“有卽有，秪是年代深遠，不欲擧似和尚。”潙山云：“雖然如是，吾亦要知。”山云：“有一人指南，吳越令行，遇大風卽止。”
大潙哲拈：“臨際恁麽，大似平地喫交。雖然如是，臨危不變，方稱丈夫。黃蘖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也是憐兒不覺醜。”
佛眼遠因吳居士爲創庵，請上堂，擧此話云：“大衆，林際所栽者松，可謂根盤沙界，葉覆彌盧。三賢十聖爲憩息之方，諸佛祖師爲作止之地。故得後代子孫昌盛，永茂宗枝，自古及今，緜緜不斷。
如今衆中，若有一員禪客，出來道：‘深山裏用起庵作麽？’山僧也只向伊道：‘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
大衆，一與山門作境致，見者頓超無學地，二與後人作標榜，凡聖迷悟皆一樣，若是叢林向上關，有人踏著喜無量。”
心聞賁上堂，擧此話，至钁頭打地，師云：“好，諸禪德，钁子拈來打地，做出無限境致。出門不見一絲毫，山前山後蔚蒼翠，林際宗綱豈有別異？衲子只認喝聲高，不知蹉過根株事。”
611.臨濟辭黃蘖，蘖問：“什麽處去？”師云：“不是河南，便是河北。”蘖便打，師約住棒，遂與一掌，蘖呵呵大笑，喚侍者#“將先師禪板、拂子來。”師召侍者“將火來。”蘖云：“汝但將去。已後，坐卻天下人舌頭去在。”
海印信頌：師資敍別意非遙，禪板將來命火燒。祖佛已靈猶不重，賮行餘長孰擎挑。
崇勝珙頌：一掌由來未息機，更須索火乃方知。雖云父子相傳處，誰得師資密付時？瞳子無光空瞬目，頂門有眼肯揚眉。可憐潙仰助哀甚，報佛恩兮徒爾爲。
潙山擧問仰山：“林際莫辜負他黃蘖也無？”仰云：“不然。”潙云：“子作麽生？”曰：“知恩，方解報恩。”潙云：“從上莫有報恩事不？”仰云：“有。只是年代深遠，不欲擧似。”
爲云：“吾且不知，子但擧看。”仰云：“如楞嚴會上，阿難讚佛云：‘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爲報佛恩，’豈不是報恩之事？”潙云：“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
介庵朋上堂，擧此話云：“黃蘖恁麽分付，當時打他底棒，向什麽處去耶？還免得後人道：‘老婆心切，憐兒不覺醜’麽？誰知祖禰不了，殃及兒孫？臨濟恁麽受囑，還坐得天下人舌頭斷麽？
子細檢點將來，猶欠一著。若是新惠安，卽不然。雖無人分付禪板、拂子，須要高出黃蘖、臨濟一頭地。敢問大衆，且道，新惠安有什長處？”
以拄杖，卓一下云：“猛釰付與烈士，紅粉分付佳人。若向這裏會得，管取坐斷天下人舌頭，其或未然，更聽一頌：及第心空未足誇，翻身一踏沒山河。衲僧活計無多子，尺水能興萬丈波。”
612.臨濟問龍光：“不展機鋒，如何得勝？”光據坐，師云：“大善知識豈無方便？光乃瞪目曰：“嗄，”師以手指曰：“這老漢今日敗闕也。”便行。
雲門杲擧此話云：“可惜，龍光放過這漢。雖然如是，也須救取林際老漢，始得。”
又到啓霞請上堂：“適來蒙堂頭法叔禪師擧臨濟訪龍光因緣，客聽主裁，敢不依嚴命，略與諸人，下箇注腳。龍光據坐，雖然無語，其聲如雷。臨濟云：‘這老漢今曰敗闕，’堂頭法叔禪師道：‘那裏是他敗闕處？’妙喜道：“路遠夜長休把火#大家吹殺暗中行。’”
空叟和尚擧此話云：“二大老相見，一人如龍無角，一人似蛇有足。若人檢點得出，許你天下橫行。”
613.臨濟到鳳林，林問：“有事，相借問得麽？”師云：“何得剜肉作瘡？”林云：“海月澄無影，遊魚獨自迷。”師云：“海月旣無影，遊魚何得迷？”林云：“觀風看浪起，翫水野帆飄。”
師云：“孤輪獨照江山靜，自笑一聲天地驚。”林云：“任將三寸輝天地，一句臨機試道看。”師云：“路逢釰客須呈釰，不是詩人莫獻詩。”林便休，師乃有頌：“大道絕同，任向西東，石火莫及，電光抂通。”
潙山問仰山：“林際道：‘石火莫及，電光抂通，’從上諸聖以何爲人 仰云 和尚作麽生 潙云 但有言說都無實義 仰云 不然 潙云 子又作麽生 仰云 官不容鍼私通車馬 潙云：“如是，如是。”
禪門拈頌集卷第十五